【同人固秀】男狐聊斋秀郎续篇(下)
十一
端王之乱后,刘母带着家仆又回到了海州,还变卖了田产。
阿绣拒绝了刘子固的提亲,便一直以刘子固妹妹的身份待在刘家。
皇帝多次昭告天下,广纳贤士,刘子固依旧不愿涉足朝堂之事,好在家里并不缺银子,只是他时常颓废,也不常交友走动,日夜与书画美酒为伴,夜深人静时更是对着一副人像发呆。屋内桌案上摆着一酒壶,酒壶早已空空,却是他的宝贝,任谁也动不得。
刘母常居佛堂,不问家事,刘家上下皆有阿绣一人操持,直到阿绣嫁与林晏公子。好在家中老管家忠心,刘家也还算井井有条。
头两年还有人上门说媒,只是刘母心中明镜,都给打发了。刘子固心中有数,却依旧不敢和母亲捅破那层窗户纸。
可如今不同了,秀郎又回来了。刘子固下定决心要留住他。
佛堂内,刘子固无声的跪在刘母面前,刘母诵读完经文,又上了一炷香。她了解自己的儿子,也听管家曹生说了,子固带回了一位俊秀公子,和五年前见过的那人很像。
“子固,站起说话吧。”刘母叹了口气。
“母亲…”子固俯身叩首,抬起身却欲言又止。
“你这孩子,自幼便聪明绝顶,却也为人疏狂。你不愿为官,我不逼你。你不愿娶亲,我也不逼你,只是…”刘母顿了顿,露出一份担忧之色,“只是初见那位公子,便觉不是普通凡人…为母是担心你…”
“母亲。”刘子固低下的头突然抬起,眼圈泛红道,“孩儿知道母亲最是疼我,五年前孩儿就想有个了断,可,可孩儿真的做不到。求母亲成全。”
“唉…”刘母手持佛珠,走到香案跟前,看着佛像道,“罢了,为母已是半个佛门人,你的事自己看着办吧。”
十二
春花秋月,夏荷冬雪。
如同一场又一场轮回。
辗转三年。
宅院内的杏花又开了。
庭院内的石桌,一双璧人正坐在那里吟诗饮酒。
“子固,今日我又得了一壶好酒,你尝尝?”秀郎将一壶酒放在桌上,弯了弯好看的眉眼,美目流转着缱绻柔情。
“你这狐狸,又哄的那白泽给你找酒。”刘子固望着眼前佳人,满眼宠溺。
三年前,秀郎回到了刘子固身边。刘子固向刘母袒露心迹,遂同秀郎一同住在了两人相识的宅院。偶尔带着秀郎一同刘府看望母亲。
人活一世,能与爱人相依,实乃幸运。这三年里,狐狸也觉自己如一凡人般,享受着这时间最普通也最难得的情爱,和子固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。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天劫。
二人正把酒言欢,院内一阵清风拂过,一白衣男子骤然现身。吓了刘子固一跳。
秀郎斜眼瞅了瞅来人,道,“有门不走,偏要突然出来吓人。”
白泽扯了扯嘴角,无奈道,“也不知是谁在这凡间逍遥,连日子都忘了。”
秀郎一瞬间愣了一下,又面色如常的对刘子固道,“子固等我一会,我去去就回。”
刘子固两杯酒还未下肚,狐狸便回来了,只是面色有一点苍白。刘子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,问道,“秀郎,出什么事了?”
秀郎笑的一派轻松,“没什么大事。只是青丘那边长老要召我回去一阵。”
一听到秀郎要回青丘,刘子固脸色唰的泛白,手一抖,酒杯掉在地上,碎了。
秀郎隐匿起眼神中别离的情绪,道,“子固,我只是回去几天,很快便回。”随即又流露出一抹调笑,“子固如此舍不得我?你们人不是有种说法,叫小别胜新婚?”
刘子固红了脸,讷讷道,“我,我等你。”
入夜,月上梢头。
刘子固早已在桌上摆了一坛酒,秀郎刚进门便拉着相对坐下。
“这有一壶栏杆意,多年前埋在这儿,我给忘了。不如今天喝了它。”子固端起酒壶的手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“怎的想起今日喝?”秀郎挑了挑眼角,见刘子固痴望着他,又扑哧一笑。
“一壶栏杆意,我只想这一生都醉下去。秀郎,我…”
“子固不必多说,安心等我回来。”
“好。”
多年前的栏杆意,不变的滋味,还有那一室旖旎。
十三
青丘的桃花开了又谢,谢了又开。
人间,也一如既往的热闹了两年。
狐狸洞口的封印也到了消散的时间。
“你这狐狸,也该醒了吧。”白泽站在洞口,施法将洞口的封印全部解开后,走入洞中。
洞中的仙台上一白衣胜雪的人静静躺在那里,似乎还在沉睡。
“秀郎。”白泽唤了一声。
略带苍白的秀美脸庞,一双美目缓缓睁开,如一汪秋水,漾起涟漪。
任由白泽将自己扶起,秀郎望了望这洞中景色,道,“我这是睡了多久?”
“两年。”
“两年?!”秀郎脸色大变,顾不上刚刚恢复的身子,急匆匆就往外走。
“去哪里?”长老的声音响起,拦住了秀郎的去路。
“长老…”秀郎面露不满之色,他也顾不得问自己为何昏睡许久,心里只装着一个人,只想立即到他的身边。
“尘归尘,土归土。天劫已过,你已得仙身,凡尘因果皆已了,不必再去了。”
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。我必须走。”秀郎皱眉,暗暗运气,想要施法硬闯出去。
长老一眼便看穿他所想,手中的拐杖猛的一跺,周身仙力大涨。
剑拔弩张。
白泽在心里长叹一声,瞬间插在两人之间。
“长老,此事还是交给我吧,不知长老意下如何?”白泽拱手道,却也暗自发力,其他事管不着,他只管秀郎别受伤。
长老略微思索道,“罢了。天命所致。你看着办吧。”
十四
偌大的宅院,风瑟凋敝,冷冷清清,唯有那株杏树花团锦簇。
“子固。”秀郎心中一阵慌乱,急急打开房门。
屋内与走时并无二致,只是不见了子固的身影。
“子固这是去哪了?”
“莫不是怪我没有如约回来?”
“不行,我要去找他…”
秀郎神思恍惚,心急如焚,慌乱中想起要去刘府看一看。
白泽不语,只是沉默的跟在秀郎身后,他去哪,他也去哪。
刘府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,只是走近,却发现门匾换成了“张府”。
怎么回事?秀郎上前拍门,一小厮模样的人开门问道,“你找谁?”
“刘子固。”话未落音,便往门里冲,却被小厮一把拦住。
“哎哎,公子找错了吧,这里是张府,没有什么刘子固。”
“张府?”
小厮见来人似乎不信,细细回想了下,方恍然大悟道,“公子口中之人莫不是这里的上一任家主,名震海州的才子刘子固?”
“正是。”
“唉,难道公子未有听闻?刘公子一年前病逝,后来举家迁走了…”小厮说着还摇着头,可惜了一代才子,英年早逝。
病逝?!
“你说什么…”秀郎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,病逝,子固不在了…绝美的脸庞满是痛苦之色,满眼的酸涩,似乎有什么滑落脸庞。
秀郎一把抓住白泽,强忍住胸中的痛楚,道,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?”
“秀郎,生老病死皆是凡人命定…”白泽将目光瞥向一边,不忍再看他。
“他在哪?”
“西山竹林。”
西山竹林,两人初次相遇的地方。
如今物是人非,只剩下一抷黄土。
刘子固之墓。
只是几个字,怎的如此扎眼。
终究,想等的人,还是来了,只是天人永隔。
十五
房间内,斯人已逝,只落得一人形单影只。
秀郎一壶接一壶灌着酒,依旧是杏花春雨,依旧是栏杆意,却没了滋味。
“秀郎。”白泽出现在房内,看着眼前人失魂落魄,心中竟也几分酸楚。早只如此,却依旧带他来了。该知道的总该知道,该来的也总会来。
秀郎只顾喝酒,似乎什么也入不了耳。
白泽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,“那日你随我离开,次日天劫便至,虽我全力护你,却依旧不能为你挡去全部天雷,所幸你虽受一击,终归渡过了此劫,却也昏睡了两年。”
“你渡劫后,将你送回青丘,我和长老均渡了一些修为给你,怕你撑不过去,好在你安然无恙,只是昏迷,不知何时醒来,我便去找了刘子固。”
“他一介凡人纵使知道你昏睡,又能如何?我便找了理由,说你暂不能归,只需等几年。”
“一年前,我忽觉不妙,去看他时,他已病入膏肓,只剩一口气了。”
“他留了封信给你,就在枕下,你自己看吧。”
“人妖殊途,何况你已得仙道,从一开始你便该知,罢了,我在青丘等你。”
说完那么多,白泽突觉的累,便一晃身,走了。
展开信,字字句句皆戳在心上。
同心而离居。
子固。
信纸飘落在地,秀郎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身后逐渐远去的宅院,慢慢消失在空中。
浮生若梦,若梦非梦。浮生何如?如梦之梦。
十六
秀郎,我知道我没有时间了。
我说过等你,如今我却食言了。
以前你告诉我你喜欢一首诗,忧伤以终老。
我却告诉你,我会老,你不会。
同心而离居,忧伤以终老。
终究我也没有老,却不能再陪着你。
其实,我更喜欢那首诗。
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
十七
苍海沧田,碧落黄泉,又是百年。
人间又是一番模样。
青丘,却依然景色依旧。
灼灼桃树上,斜斜躺着一个白衣男子,长发如墨,仙姿不凡。修长的指尖,夹着一壶酒,一晃一晃。
“秀郎。”
白泽来的时候正看到这如画般的人,怔了好一会才喊道。
秀郎从树上飘然而至,张口就道,“你这酒愈发没味道了。”
白泽嘴角抽了抽,看着这被宠坏的狐狸道,“连董仙子的酒都嫌,这世上怕再无美酒入口尔。”
狐狸白了他一眼,将酒壶往他手里一送,慢悠悠道,“今日又为何事?”
百年来,这白泽不在昆仑好好替那陆吾守着,反倒三天两头往他这里跑,每次还都有事。也亏了白泽这事精,让他从那件事里分出神来。
“陆吾上神座下新收了只鸾鸟,可这鸾鸟整日折腾,在昆仑山上飞不停歇,上神托我送来青丘,看管一阵。”
“哦?上神是把青丘当成后花园吗?”上次来说陆吾手下的土缕跑了,怕逃到人间祸害,接过他和白泽找了许久也没找到,后来说刚出了昆仑就给英招拿了回去,白折腾工夫。想起来就咬牙。
秀郎翻了个白眼,懒得搭理白泽。
知他这是没拒绝,白泽朝空中招手,“鸾鸟还不速速下来。”
一只五彩大鸟从天而降,幻化成人形。
秀郎愣住。
鸾鸟轻笑,朝秀郎施了一礼。
“秀郎。”
时隔百年,依然旧模样。
“子固。”
十八
“白兄,你且告知我,秀郎为何要回青丘?”
“刘兄何必多问,难道你不信秀郎?”
“不,我信他。可我总觉得不安。”
“唉,真是因果天定。也罢,我便告诉你,秀郎是去应天劫。”
“天劫?”
“秀郎本就是青丘九尾灵狐,是狐仙。天劫是他命中所定,渡了天劫便得仙道。只是他为救你和阿绣,舍了千年道行,纵然有我在,也难全身而退。”
“你是说,你是说秀郎会…”
“魂飞烟灭。”
“没有法子了吗?”
“有,可却会要了你的命。”
“秀郎与我情深意重,何况我本就一凡人,根本不能永生永世陪着他。如我一命换得秀郎周全,有何不可?”
“好。秀郎与你早有夫妻之实,你的精魄有他的气息,我会抽取你的一缕精魄,届时可将天雷引开。只是,凡人少了这缕精魄,我不知还能活多久。”
“没关系。不管多久,我都会等他。”
“此事希望只有你我二人知。”
“好。”
十九
“你是不是早就料到,刘子固会转世昆仑?”
“长老,我只是陆吾上神座下神兽,上神尚不能事事皆知,何况是我?”
“也是。所幸他虽少了一缕精魄,不能再入人道,能入昆仑实则上天眷顾。”
“的确是,上神眷顾。”
二十
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
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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